江湖风云录外篇之紫缘归山(上部）
黄昏日暮，天色将晚。在这山林荒野之间，一白衣女子蹘蹘而来。此女子年纪约在二旬上下，一身白衣，长发依肩，眉目如画。涟漪而行，如仙子下凡，美不胜收。正是足伤初愈，正欲归山的峨嵋山的一代天骄紫缘仙子。

却说这紫缘仙子追杀叛门盗宝的金莲仙尼，正要得手时，被突然出现的海外高人惜莲叟敲断了左足小趾，痛不欲生。后被一山野樵夫所救，背回家中调养伤足。樵夫只是粗通医术，为紫缘板脚正骨之时，手法粗重。想那紫缘自小娇生惯养，受尽万千宠爱，娇嫩的小脚儿哪受得了那山野莽汉的毛糙手法？只痛得泪尿俱下，哭嚎连天。樵夫钟情，每日换药之时疑有意重手，紫缘恐其将自身足伤恶化，终身走不出这大山。便假意透露委身之意，哀婉娇啼，百般媚哄。终得樵夫信任，用心医治。初愈之日，紫缘白衣仗剑，斩杀樵夫全家，飘然而去。因无处再寻金莲仙尼，出山时日已久，便拖着还有些许痛楚的嫩足踏上回山之路。
天色已阴暗，山林中枝藤遍地，夜路难行。紫缘仙子又前行了一阵，直至天色全然黑了下来，才寻了一处林间空地，准备歇息。
经过这一日的行走，紫缘仙子觉得左足小趾又隐隐作痛。也不知为什么，伤趾边的趾缝间总间断的发出一阵阵刺痒。走路时还不明显，这一歇下，那种又刺又痒的感觉愈加的明显，难受得入心入肺。她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迫不及待的脱下左足的芒鞋布袜，露出一只欺莲如玉的小嫩脚。只是行得路长了，小脚儿的脚掌通红一片，伤了的小趾略微有些红肿，一跳一跳的胀着疼。小趾与四趾中间的趾缝里也有些发红，就是在发红的地方发出一阵阵的刺痒的感觉。
反正四下无人，紫缘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伸出指尖在趾缝间轻轻的挠了一下。
这一挠下去，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她柳眉紧蹙，娇呼连连。
可也在疼的同时，痒劲好像轻一些，同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也分不清是难受还是舒服的感觉直上心头。紫缘向来怕疼，不敢再去触碰。可是所有的感觉过后，那痒劲又上来了，一刺一刺的痒，痒得她忍无可忍。同时，刚才在刺痛中参杂着的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魔咒一样环绕在她的心头。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又去挠。
最后索性就地盘腿坐了，把左足抬抱在怀里，小趾是不敢动的，就把四趾扒斜，让出缝隙，把右手的大拇指横着伸了进去，来回的搓。
这一搓，就上了瘾，想停也停不下来了。这感觉又疼又舒服，紫缘仙子小嘴张成椭圆形，咿哟哎啊的哼叫着，脸上的表情一时舒爽的眉目扬起，一时又痛苦的五官皱作一团。有时搓得动作大了，不小心触动了肿痛的小趾，便疼得发了一声惨叫，皱着脸抱着脚缓上好一会儿，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可疼劲过了，又忍不住接着搓，又是一通哼叫。
林间夜半，风静无声。
这一片寂静的山林间，就只有紫缘仙子那拖着长腔的咿呀呻吟声来回的回响。
树间歇息的鸟儿被叫声惊醒，好奇的自树枝里伸出头来，不明就里的看着这个搓着脚龇牙咧嘴娇哼不绝的美貌女子。不时吱吱叫着应和几声。还好，只是鸟儿。要真是哪个夜行的江湖中人路遇这一幕，看到心目中至高无上，傲艳无比的女神在此毫无形象可言的拧着眉、眯着眼、咧着嘴、抽着气的搓脚丫子，真不知要作何感想……

峨嵋金顶，真仙殿。
这一日，是峨嵋派的大日子，出门追杀叛徒的掌门仙子紫缘终于归山了。
紫缘此一去，四月有余。此次归山，自是门中大事，峨嵋派中四大真仙长老、护教七仙子争相前来拜见。却都在真仙殿门前被掌门仙子的贴身侍女采荷婉拒回归，连准备好的盛大的接风晚宴也被通知取消。所有人都不知何故，议论纷纷。护教七仙子也就罢了，都是紫缘的平辈师姐妹。可那四大真仙长老，都是紫缘的师叔级别人物，自小带着紫缘长大的，对紫缘疼爱异常。平日里紫缘对这四位长辈十分恭敬。现下却闭门不见，不禁让人诧异。于是，各种流言四起，长老与仙子们虽出面弹压，私下里也纷纷派人打探细情。
最为了解内情的自是贴身侍女采荷了。紫缘归山时从秘道而入，只召了采荷一人。隔帘相见，也不多言，只吩咐通告全山掌门仙子归来的消息。任何人求见，一概挡驾。采荷也是心中不解，也只能照办。在真仙殿前站了两个时辰，受了好一通追问与责骂，挡下了所有求见的门里权势人物。满腹委屈的回殿内复命。到了紫缘闺房门前，刚要叩门，却听得里面似有女人压抑的呜咽声传来，那声音细细的、低低的，似乎在哭，又似乎在呻吟，声音里好像充满了痛苦，又好像是在舒服的哼吟。采荷一愣，心思百转千回。停了一回儿，还是轻声敲门，小声的说道：“掌门仙子，小婢采荷回来复命了。”
敲门声一响，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了，四周围静的吓人。良久，房间里传来紫缘略带疲惫的声音：“进来。”
采荷小心的推门而入。却见第一被召见时的纱帘已被拉开，紫缘仙子斜坐在绣床之上，右腿立在床下，脚上没除鞋袜，从芒鞋孔洞中露出来的白袜已灰脏得不见本来颜色。左腿盘在床上，左脚压在右大腿的腿弯下，用绣花被盖住。身上只着亵衣亵裤，外穿的白色长衣与长裤团做一团扔在床角。隐约见着衣裤上脏得厉害，似乎还有破损。在那团衣物之上，还有一只磨损脏破的芒鞋和一条黑呼呼带着破洞的白色布袜。采荷对紫缘狼狈的样子不敢多看，只是低着头把殿外挡驾的情形诉说了一遍。接着又道：“掌门仙子一路辛苦，小婢这就命人准备热汤，侍候仙子沐浴更衣。”紫缘道：“不急，先打盆热水来泡泡脚。你把地上的衣物拿出去烧掉，不得与旁人提起。”采荷应了一声，去收拾地上的脏衣鞋。紫缘也弯身把右足的鞋袜脱了，甩在一旁。同时把赤着的右足也缩进被里。采荷上前把紫缘甩在地上的鞋袜拾起，觉得酸臭扑鼻，哪敢多言。又拾先前扔在衣物上的左足鞋袜，更被一股似腌咸鱼的浓烈味道呛的呼吸一窒。再看那布袜里还有一些红黄黏稠汁水的干涸痕迹。偷眼看紫缘时，见她在绣床之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鼻尖鬓角还挂着残留的香汗，胸口起伏，不时发出一两声娇喘，好像刚做完某样剧烈的活动一般。正诧异时，紫缘的目光如刀子般扫来，采荷慌忙低头把衣物抱起，匆匆向门外走。
快到门口时，身后传来紫缘冷寒的声音：“你刚才在门外可听到了什么？”采荷身形一滞，回身答道：“未曾听到有什么声音。”紫缘娇容仿佛挂着霜，目光如实质像利针一样盯着采荷。采荷垂首无语。良久，紫缘缓缓开口道：“处理衣物时小心被旁人看到。泡足的热水只你一人送来便可，吩咐殿内其她人等不得靠近此房间。”言罢，顿了一下，又道：“再拿一些干净的白布条与去热拔毒的伤药来……去吧。”采荷点首应是，抱着脏衣鞋袜出了房门。到外面时，长出了口气，这才发现，竟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待采荷出了门，紫缘又等了一会儿，估计她已走远。冷若冰霜的艳容瞬间一变，满是痛苦之色，迫不及待的掀开绣被，皱眉咧嘴的把左足捧托出来。但看这只小脚儿，已愈发的严重，原来只是小趾缝有些发红，现下竟已发展到所有趾缝，而且还有继续向脚前掌蔓延的趋势。现在也不只是红了，还有些发肿，四个脚趾缝都鼓鼓着，连带着五根嫩葱芯相仿的脚趾也肿胀起来。脚趾间已并不拢，一根一根的竖立，像五根刚冒了尖的小萝卜。还不只肿，在趾缝、趾尖和脚趾与脚掌的连接处星星点点的起了许多针尖大小的白色水泡，有的水泡已经破了皮，流出黄色的脓水。
紫缘抿着嘴，紧咬银牙。颤抖着伸出手指，哆哆嗦嗦的交叉的伸到足趾的缝隙中，停了一下，又猛的下决心，搓动了起来。初时还轻轻的，搓了一阵，动作慢慢的快了，用力了。手指与脚趾间发出“吱吱”的声响。脸上也有了表情，黛眉向上挑着，一颤一颤的跳。一双美目，一只紧闭，另一只瞪的溜圆。贝壳般亮洁的明齿斜咬着半边下唇，却怎么也止不住一声声似痛苦，似享受的低吟哼而出。
就这样，也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紫缘猛然惊醒，猝然把手从脚上抽出，心头狂跳。手上也不停，拉过绣被把左足盖住，又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才开口道：“可是采荷？”门外应道：“正是小婢。”紫缘道：“进来。”
门外又应了一声，房门轻轻打开，采荷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款款而入。来到床前，采荷蹲身把木盆放好，也不起身，又从怀里掏出白布条、伤药等物，抬头轻点说：“小婢伺候仙子沐足。”紫缘深深的看了采荷一眼，缓缓点头。抬手把绣被掀开，将一双玉足伸了出来。伤足一动，又是一声轻哼。
当紫缘那只红肿起泡的左足展现在采荷眼前时，晓是采荷已隐约猜出端疑，还是唬了一跳，颤声道：“仙子，你这脚……”话声未落，已被紫缘冷声打断：“休要多言，只管清洗调治。”采荷被紫缘语中的寒意唬得一颤，低首无语，只是将香粉精油等倒入热水中调和，又调试水温完毕后，这才低声道：“仙子请沐足。”紫缘皱着眉把双足浸入热水，右足还好，左足趾尖一入热水，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疼得紫缘“呜呀”一声惨呼，把左足抽起，抱在怀里嘟起小嘴对着足尖好一通吹。一旁采荷看得瞠目结舌也顾不得了。
“仙子足痛，泡不得热水，这如何是好。”采荷见紫缘吹了一阵，痛楚稍减，小心的问道。紫缘忍着足痛道：“可用布条浸水，小心擦拭。”采荷应声照办。
即使小心翼翼，布条一挨到趾尖，还是疼得紫缘玉足猛然抽搐，一声痛叫婉转啼出。采荷见紫缘受痛，不敢再下手。紫缘咬牙含泪道：“只管擦拭。”采荷称是，包掌托住紫缘足跟，另一手擒着湿布条为紫缘拭足。只擦了几下，那边紫缘已哭出声来，叫道：“停，停，停！痛死我也……”

原来紫缘那厢不愿采荷听到自己的痛叫呻吟，侧伏在床里，银牙咬了被头，打算苦忍。不想足痛难耐，也不顾其他，哭喊叫停。
缓了一阵，又再擦拭。片刻，紫缘又哭着喊停。如此几番，终将玉足擦拭干净。紫缘已疼得遍体香汗，娇喘泣流。采荷取了药粉为她敷上，用白布条裹好。又去搓洗按摩紫缘泡在木盆里的右足。
峨嵋的伤药自是精品，拿来给掌门仙子治伤更是精中之精。虽不见得对症，便缓痛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紫缘觉得刺痛巨痒的左足敷上药粉之后，阵阵的清凉舒适。她适意的仰起头，享受着采荷手法适中的推拿揉捏。心意转舒，想来这一路的辛苦总算是熬过去了……
目光转下，望着埋头为自己揉捏玉足的采荷，眼中寒芒尽现……

峨嵋山，玉女峰，讲经堂。
紫缘归山已近半月，今日正是大讲经日。紫缘主持开堂，这也是自归山之后，掌门仙子第一次在全门派人前露面。
这一段时间，峨嵋出了几件大事。首要的当然是掌门仙子紫缘追杀叛门盗宝的金莲仙尼失败，黯然归山。内中细节，无人敢问，只是知晓紫缘归山后，接连几日闭门不出，后来接见派中实权人物倒不见什么异常。那金莲仙尼也不知所踪，生死不知，只是听紫缘只言片语中透露被人救走。还有一件大事为护教七仙子排行第三的墨玉仙子，应江湖三女侠之首的吕四娘之邀，与九华十三盟的玉女慕小鱼、铁脚娘子江月娘等人在湖南野人山伏击浙江巡抚李卫，功败垂成。几人伤退而回。吕四娘被老怪韩重山在脚底打进一枚透骨针，嵌在脚骨上，被江南七侠中的鱼泰官接回，正四处求医取针。慕小鱼痛风足疾发作，痛不欲生，现在派中供奉秦浪处调养。铁脚娘子江月娘被中原狼杨显用分筋错骨法拧伤了脚筋，也是仗着她脚上功夫了得，运功之后，硬如铁石，才没被废了一双脚儿，却也是伤得不轻，被手下接回养脚。墨玉仙子在魔僧了因手下吃了一记禅杖，正敲在足踝上，打得骨脉尽碎，接回之后，在峨嵋后山终日哀嚎，虽已正骨敷药，但仍有伤残之危。这几位侠女都是江湖人有门有户的人物，朝廷已严令交人，现下涉及的几个门派所受压力都十分巨大。
除了这几件大事外，还有一件小事。紫缘仙子近身侍女采荷在紫缘归山当晚被指为叛门金莲仙尼同党，被紫缘掌毙在房内。此事虽然蹊跷，但比起以上两件大事算不得什么，派中人物议论了几日，也就淡忘了。
今日大讲经，门中人物除了出门在外的四大真仙护法中踏莲玉尼和护教七仙子中的广寒仙子、清灵仙子，以及前些时日修炼真仙心法出了纰漏至双足瘫痪的四大真仙护法之首白莲圣尼及在野人山受了足伤的墨玉仙子外，其余两大真仙护法绝情艳尼、曼萝妙尼，四仙子赤苑仙子、皎月仙子、绵绣仙子、烟雨仙子尽已至场。分坐两排。
第一堂经本应由首座白莲圣尼开讲，因她未至，由曼萝妙尼代讲。曼萝妙尼身型玲珑娇小，已近四旬，但因修炼奇功，容颜却如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般。开声讲经，声音洳软，言简义明，旁举多例。殿堂之上百多个蒲团座无虚席，尽都听得如痴如醉。
紫缘在曼萝妙尼身侧趺坐陪讲，因进殿需除鞋，她与殿内所有人一样，一双玉脚只着白色布袜盘在腿下。峨嵋伤药虽好，但不对症。涂抹了几日，初时还能缓解，其后效果越来越差，脚上的红肿水泡也不见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趾缝间的水泡越长越大，有的已连成了片。破了皮的水泡被撕开，里面露出鲜红的血肉，碰一下就钻心的疼，不碰还钻心的痒。紫缘这些日子很不好受，出门走不了两步路脚上便又痛又痒，只得返回房内搓脚，有时一搓就是一整夜，把这只脚儿搓得红肿糜烂，流脓带水，这时倒不痒了，就是钻心的剧痛，疼得她咬着枕头哭到天明。
这时在此足疾又犯，脚上传来的接连不断，如蚁噬心的痒痛便她座立难安，狠不得马上扒掉袜子，狠狠的搓上一番。
在这庄严肃穆之时，一派之掌门若当庭扒袜露脚，大搓脚丫子，哪不成天大的笑话了？
紫缘银牙咬碎，身子扭来扭去，玉趾在袜中扭曲蠕动，却只是饮鸠止渴，脚上的痒痛越来越重，几次险些忍耐不住呼叫出声。实在打熬不住，目光一扫，见殿内众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倾听曼萝妙尼口吐莲花般的曼妙仙音。便悄悄伸出食指，用指甲尖在足趾最痒处按下。
这一按不要紧，那趾尖传来的刺心扎痛，好险让紫缘痛得弹跳而起，晓是使尽全身之力拼命忍住，还是发出“嗡嘤”一声轻啼。那曼萝妙尼正讲在兴处，忽闻身边有异声，转目看时，见紫缘牙关紧咬，香汗淋漓，面色阵阵发白。差异的问道：“掌门仙子可是身体有恙？”紫缘见随着曼萝妙尼的发问，全殿目光齐刷刷的转向自己，面皮瞬即胀红，口有不焉，半晌迟疑开口道：“莫需有……头……头忽有眩晕……无……无大碍……”曼萝妙尼关切道：“掌门面色不佳，不妨下去休息可好？”紫缘素来好强，本欲拒绝，但足上传来的阵阵刺痒使她还是开口道：“便休息一刻。”
时座下护教七仙子之首赤苑仙子飘然而起，嫣然道：“曼萝真仙尽可放心，我服侍掌门师妹回去休息便可。”曼萝妙尼点头一笑，目视紫缘。紫缘就势扶额，羸弱道：“有劳赤苑师姐。”赤苑仙子翩翩上前，扶起紫缘，紫缘足痛，步履蹒跚，靠在赤苑仙子身上，只以头晕掩饰，似步调不稳。
讲经堂与紫缘居身的真仙殿有内门相连，两人不必前往堂前穿鞋，都着白色布袜涟漪而行。穿堂过廊，至紫缘闺房，赤苑将紫缘扶进房内，到绣床躺倒。紫缘恨不得赤苑马上离开，自己好搓脚解痒痛。在绣床之上以指点额道：“劳烦师姐了，无大事，我小睡一下便可。师姐可回去了，莫误了曼萝真仙妙音。”
赤苑却是不走，立于床头笑道：“掌门师妹可真是头晕？依愚姐看，师妹之恙不是在上，而是在下吧。”
一听此言，紫缘惊出一身冷汗，变色道：“师姐何出此言？”赤苑笑而不言，从怀中抽出一个白布包，小心的打开，用指尖提出一条长物。紫缘定睛看时，正是自己归山时所穿的左足白袜。还是那个模样，黑脏破洞，因白袜是翻过来的，里面的红黄脓水痕迹清晰可见。
一见此物，紫缘惊得心胆俱裂。一时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赤苑用食指与拇指尖小心的提着那条白袜，手臂横伸，尽量使它远离自己，一脸厌恶的表情。飘飘移着步子，到紫缘床边，一屁股坐下。笑着说道：“就在师妹归来的第二天，有一个小婢女哭着求见于我，献上此物。她说是师妹身边侍女采荷的姐妹，前晚采荷把这个偷偷的交给她，对她说若是身遭不测，便将这条又臭又恶心的袜子……”说到这里，赤苑夸张的一捏鼻子，斜目看了一眼又羞又窘的紫缘，接着道：“交于……广寒师妹，并告知广寒，你这掌门仙子出山一趟，沾染了脚气足癣，痛苦不堪，又要隐瞒不语。要广寒找机会令你形象尽毁，坐不住这掌门之位呢……呵呵，你这小侍女心思还真毒，知道世间要害，真可谓一击中地！可惜啊，所托非人，她托付的那个傻姐妹，因广寒出山去了，又听闻了采荷的死讯，慌了神儿，找到我这来了……哈哈，掌门师妹啊，你说，这个要命的东西，要真到了广寒手里，你又毫不知情，还不被她算计死……呵呵呵……”赤苑笑得前仰后合，一双明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定定的望着紫缘。
再看紫缘，已是一身冷汗。气势全无，口中哀声道：“好师姐，自小我们一起长大，一向和睦。师姐为小妹挡得大难，小妹万分感谢。现在小妹被宵小所乘，正在危时，还请师姐施以援手，小妹自当罄身而谢。”转而又道：“那告密的小婢现在何处？”
赤苑颇有深意的一笑：“已被我处置了……”紫缘面色一滞，旋即转颜笑道：“多谢师姐了。”赤苑对紫缘的态度很是满意，把手中提着的白袜甩在一旁，问道：“师妹的脚患倒底如何。方才在讲经之时，见你扭捏不止，想来难受得很。现在怎样了？”紫缘闻言脸色一变，急声道：“方才不觉，这一提，痒痛得甚是难耐！”
这话倒没有丝毫的虚情假意，实情如此。方才紫缘私密之事被揭，又惊又羞，顾不得足脚。被赤苑这一提及，脚上的痒痛立即如潮水般的涌来，难受得紫缘又是一身冷汗，缩起腿来，便去扯脚上的布袜。急切间，竟一时扯不脱。又疼又痒又急，口中已“哟哟，痒……痒。”得叫出声来。赤苑见紫缘的狼狈之状，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不显，口中说道：“莫急，我来帮你。”曲身抱了紫缘左足，抽了袜带，帮她褪袜。紫缘叫道：“师姐，轻些！疼啊~”叫喊时，赤苑已将白袜褪下，初见紫缘左足肿烂起泡，也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听紫缘叫痛，问道：“此足到底是痒是痛？”紫缘痛叫不停：“哎哟！不碰时痒，一触即痛。哟~哟！”

赤苑仔细端详眼前紫缘这只痛足，也不嫌弃，用玉指轻触水泡，又扒开趾缝仔细查看红肿糜烂细况。看了一刻，缓缓说道：“此足病症好似见过。”紫缘被触动患足，正疼得抽着气的叫唤，忽听赤苑说见过此患，医足心切，急急道：“师姐救我！” 赤苑道：“师妹莫急，我也是早年间在乡下偶见一种足病，唤做‘鱼鳞癣’的，与师妹此足患颇为相似。”紫缘目光一亮，问道：“可有医治之法？”赤苑道：“现在无有，可遣心腹到乡间暗询秘方。”紫缘面色一黯，哀切道：“此足日夜发作，小妹深受折磨。痛不欲生。如何是好？” 赤苑笑而无语，忽又拍掌道：“还有一法，可以一试。”紫缘道：“师姐快讲。”赤苑看了一眼满面急色的紫缘，开口道：“前些时日，我在山下收了一个年幼孤女。颇为聪慧，也不知在哪学得了一手针灸手法，专在足上穴位下针。我曾试过，虽痛不可耐，但效果立见。你这足患，想来也可一试。最妙的是那孤女天生即哑，能听不能言。正适合医治隐患。我这便将她唤来，为师妹试上一试。如若真个有效，就将她留师妹身傍。正好顶那采荷的缺儿。”采荷之死，赤苑已知内情，紫缘也不多言，只是对那孤女关切，当下言道：“全凭师姐做主。只是小妹愧为夺人所爱。”赤苑笑道：“先试上一试也无妨。”当下起身出门而去。
过了一刻，门外响动。赤苑带着一个十四、五的女孩推门而入。这女孩身量不高，身着丫鬟衣饰，柳眉细眼，长得蛮为清秀。跟在长裙宽袖，翩翩而行的赤苑身后，怯怯的蹭着步，眼神倒是明亮精灵，四下转动。
紫缘正在龇着牙搓脚，见两人进来，忙住了手，把脚往被子里塞。赤苑笑着止道：“莫藏了，没有外人。” 紫缘俏脸一红，姗姗而笑。赤苑转身向小女孩道：“还不速为掌门仙子医治足疾。”说罢，在一旁茶桌前坐下，目光盈盈笑看。
小女孩得了吩咐，弓身来到紫缘床前，先从随身背囊中抽出一条长方型软囊，信手一甩，铺展开来。但见那软囊之内，长短粗细，弯钩曲直，林林总总竟嵌有不下百枚银针。小女孩把银针铺开后，半蹲下身，等着紫缘伸脚来看。
紫缘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闪着亮光的银针，心里有些惧怕。但看那小女孩手法纯熟，想来也不是俗手。足上痒痛难安，也是病急投医，迟疑地把玉脚抽出，伸向小女孩。
小女孩捧着柔如软玉的小脚儿，左右上下翻转，仔仔细细的查看。并探指点按脚掌趾尖起泡溃烂处，抬头看紫缘的反映。见紫缘面露痛苦，目中含泪，频频示意点按之处痛苦不堪。当下把掌中的玉足轻轻放于床上。直起身来，双手连番比划。紫缘不解，目示赤苑。目光未及，已传来赤苑欣喜之声：“可喜，可喜。这孤女之意，此足患虽不能去根，但总有缓解止痒之法。师妹可先由她医治，再缓图民间偏方。”
紫缘听言心中安慰，柔声对那女孩道：“好好医治，本仙子绝不会亏待于你。”女孩不能言语，甜甜一笑。将紫缘左足板直放正，从软囊中抽出一支寸长的细针，便要施针。
紫缘看着那尖细的银针，心里一阵紧张。一边又传来赤苑提醒的声音：“此女下针时痛楚非常，师妹要有准备。” 紫缘更是惧怕，全身绷紧，银牙紧咬。这时，针已入肉，下针位置正是小趾与四趾的趾缝之间。针尖破开已肿得快要与脚趾平齐的趾缝间凸起溃烂的皮肉，直插而入。入肉四分而止。
一股尖锐剧烈到无可言容的剧痛瞬间直袭心头。紫缘虽有准备，但疼痛之烈，与想象之中，如麦尖与雪山之差。只疼得紫缘魂飞魄散，泪汗喷涌，口中嘶喊嚎叫：“呀吔~~痛死我啦！！！可要了我的命了！！脚！！脚啊~~~痛死我~~~痛死我！！！”女孩似已料到紫缘反应，也不抬头，手上不停，手指翻飞，快速抽出银针不停歇的刺在紫缘趾尖，足背与脚掌，转眼间也下了四十几针。紫缘左足自前脚掌始，已被密密麻麻刺得有如仙人球相仿。每下一针，都痛得紫缘死去活来，全部下毕，紫缘已汗透重衣，浑身哆嗦。哭叫得声音嘶哑，犹在尖嚎。赤着的左足簌簌发抖，带动得银针乱颤。
女孩却也不停手，双手伸出，对着满足的银针似杂乱，实则有序的捻动。这一捻，紫缘叫痛声又变了调，不再一味的嘶喊，抽着气哭叫道：“嘶~~哟！哟！麻了，麻了……哎呀！这支痛！轻一些，轻一些……痛啊~啊……嘶~~舒……舒服啊~呀！这里轻一点啊~哟……”
再看紫缘仙子美目忽眯忽瞪，樱口时抿时张，玉面之上，一时痛不欲生，一时飘飘欲仙。表情变幻无定，玉体曲伸转侧，好一副美人受难之景……
赤苑仙子在一旁看入了神，想起自己趴伏在床上，令这女孩医治肛痔时，曲腿撅腚，咬枕呻啼，是不是也是如此一副诱人景象……

直到女孩停了手，赤苑这才回了神儿。想起刚才所想，娇面也是一阵潮红。定了定神，起身来到床头，探问道：“师妹现下感觉如何？”
紫缘足上的银针未除，就这样密密的插着。玉体平躺，拉过绣被盖住汗湿的身体，只露出足脚。这会儿，虽不再有所动作，但感觉仍在。面容之上，嫩颊含春，娇艳欲滴，目中泪流，眼眸迷离，娇哼带喘道：“酸麻胀痛，不一而足……嘶~~哟~~” 赤苑笑道：“师妹好一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娇魅模样儿。我这当师姐的见了都要心头膨动，要真是哪个江湖侠少豪杰见了，还不被你活活迷死……”紫缘泣道：“小妹这厢受苦，师姐还来说笑。”赤苑笑而不语。
又过一柱香的时间，侍立一旁的女孩上前取针。起针之时，却不是立时拔除。但见小女孩捻住针头，忽捻忽摇，一毫一厘的慢慢抽离。紫缘只觉得针尖在肉里来回的攉动，一时不知点在某处，麻酥之感在脚上的筋肉里乱窜。一时又扎在另一处，好似剜肉一样的痛楚。随着针尖的颤动，脚上传来的感觉一会儿麻酥得心都揪在一起，一会儿又是撕心裂肺的剧痛，一会儿又觉得里面的血肉胀得要破皮而出。这几种感觉混在一处，交替而感。身子不由得随着那针的提起而坐起，头向前探，脸仰起，眼瞪嘴咧，不由自主的发出“咿咿咿……”的叫声，直到针全部拔出后才止。
针一离肉，紫缘登时痛哭不已。上气不接下气得哭道：“太难受了，不要再这样拔针……呜呜……受不了……受不了……”

女孩见紫缘如此不堪痛苦的模样，便不再缓行出针，改以快速的手法拔针。晓是如此，紫缘已被痛得怕了，每一根银针抽出，都痛得身子一抽一跳，发出“哟，哟~”的痛叫。
女孩手法快速，片刻之间已把银针拔完。银针一去，紫缘只觉得足上痛痒皆消。面露欣喜，吐气如兰道：“此足患日夜折磨于我，今天终去矣。”接着又对赤苑道：“只是这医治过程实太过辛苦。苦痛不堪。小妹丑态，让师姐见笑了。”
见紫缘足痛一消，马上又恢复了一副风清云淡的模样，赤苑心中暗笑，嘴上却道：“师妹多虑了。如此看来，此女针灸之术果有疗效？”紫缘点头道：“甚好。”接着目视那已收拾妥当，侍立一旁的女孩。见她乖巧伶俐，顺眉顺目，不禁越看越爱，已有讨要之心。赤苑在一旁看了，哪有不明之理。立即笑道：“如此，此女便留在师妹身边，也算是她的福气。”紫缘心中高兴，面上却作难为之色：“小妹怎么可平白夺人所爱。如此可好，小妹手中正巧有外门献上的九曲灵芝两株。此物十分难得，捻碎成汁，涂抹于足上，对修习本门凌宵步法增益显著。现回赠给师姐，望师姐万勿推辞。”

凌宵步法为峨嵋七大奇功之首。据说此功修成大圆满，可平步渡江，趾点枝花而不落。位列镇派三宝之一。派中四真仙，七仙子均有修习。只是此功法十分难为修炼。大多人等只在二、三层徘徊，不得寸进。派中只有寥寥几人有所突破。叛教而出的金莲仙尼也是凭借着修炼到四层的凌宵步法悟出金莲脚法，在武林中独树一帜。
听闻有可增进凌宵步法修习的良药，赤苑秀目一亮，也不忸怩，道：“如此甚好。师姐这便收下了。”紫缘道：“九曲灵芝现在库中收藏，明天即命人给师姐送去。”接着又目示那小女孩道：“此女可有姓名？”赤苑接道：“正要师妹赐名。” 紫缘沉吟一下，道：“既是医足之女，就取个谐音，唤作‘依莲’吧。” 赤苑拍掌道：“此名甚妙！依莲，还不快来谢过掌门仙子赐名之恩。想当年烟雨仙子不过也只是白莲真仙首座身前的一个捏脚丫鬟，只因捏脚捏得好，得了首座青睐，传以神功。如今不也位列仙子之位？你这小妮子今后好好服侍掌门仙子，保不其几年之后，门中又多了个依莲仙子了呢……”那小女孩，现在唤作依莲的。甜笑着上前施礼拜谢。看来得了新名字也很高兴。当下，赤苑又笑道：“说起捏脚儿，这依莲也是个中高手。舒缓疲劳，治疗伤病皆有精妙手法。就在前日，烟雨妹妹修习凌宵步，一个不慎，扭了足踝，肿得和鸭梨相仿。我令依莲为她揉脚，只半日而愈。行走如飞。当下便央我将这丫头送与她。墨玉妹妹在野人山受了足伤，现痛得整日嚎叫，听说了我手下有这个丫头，也派人来求我放她去针灸缓痛呢。呵呵，说来这妮子还是个抢手货，还是妹妹你福运厚，得这么个宝贝。”紫缘被赤苑说得心里伏贴，笑道：“还是师姐想着小妹。” 赤苑摆手笑道：“自是应当的。”转而又道：“如今已无事，我这便回去了。今夜睡前，可令依莲为你揉脚按摩，师妹品品个中滋味儿，定享受得飘飘然。呵呵……”
见赤苑要告辞，紫缘起身相送。这一下地，足上不痛不痒，更念依莲的好。赤苑临走前把依莲拉到近前好好叮嘱一番，又教授了紫缘简单的哑语比划意思，以便她们交流。这才飘然而去。紫缘携依莲临门而送。

出得门来，赤苑仙子面容一整，再无笑意，回首深望一眼紫缘闺房，眼中满是寒意。良久方抬步向殿外走去，走了两步，觉得足下不对，冰凉刺骨。低头一看，只见一双只着白袜的玉脚在裙下闪现。这才想起自己的秀鞋还在讲经堂外。这殿上青砖白日里有阳光暖着，踩在上面还不觉得异样。现下月牙初挂，夜寒风重，这长条青石砖吸了寒意，如同冰块一样。赤苑本就有足凉之症，晚上入寝都要有专门的暖脚丫鬟。这时踩在这冰凉梆硬的青石砖上，薄薄的布袜根本不起作用，冰得脚心直转筋。
赤苑倒也不慌，黛眉轻皱，玉趾一点地面，整个人已飘然而起。向前一蹿身，已跃出三丈开外，力尽之时，趾尖又一点地面，身型飘飘再起。如此几下起落，转身间便穿越真仙殿，已至讲经堂内。
时大讲经早已结束，讲经堂大殿内空旷寂静。堂外专供摆放鞋子的木架之上，只孤零零的摆有两双绣鞋，一青一白，青色的是紫缘的绣鞋，也一直未取。白色的自然便是赤苑仙子的绣花软鞋了。这两双鞋子原本没在一处，却不知被谁并排放了。紫缘足小，脚长只四寸挂零，一双绣鞋娇小玲珑。赤苑倒是一双大脚，足长近七寸。两厢一比，她那双白色的敞口软垫缎鞋好像大船一样难看。
赤苑来到鞋架前，懊恼得看着这两双一大一小的鞋子。没好气的把自己的绣鞋抽出，便往脚上套。不想这一套，鞋子的前尖却猛然撕裂开来，赤苑冷的不防，“哎呀”一声惊叫，收力不住，脚前掌透鞋而出，脚趾对着殿前那宽厚的门槛直撞而去。那门槛乃是精选百年红杉木而制，高三尺，厚九寸，坚如铁石，真要撞上，赤苑那几根脚趾定要撞个筋断骨折！这也是赤苑长年修炼凌宵步，脚上筋骨灵活，一看不好，脚尖一绷，向上提力，电光火石之间硬是把五根足趾翘起，让过了门槛。只是脚趾虽让了过去，脚掌却难以幸免了。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就在脚趾与脚掌的连接之处，狠狠的撞在了那坚硬的门槛之上。赤苑的惊叫也瞬间转为一连串儿惨呼，“啊啊啊”的叫着抱着撞痛的右脚在原地来回的蹦。蹦了一阵，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脚前后仰合，疼得死去活来。
缓了好一阵，疼痛才过。却是碰不得，隔着布袜都能感觉到前脚掌呼呼的肿胀起来，转眼便在袜底冒出一大块鼓包。赤苑深深的喘着气，小心的动了一下脚趾，感觉还勉强能动，知道脚骨无大碍，心内松了一口气，觉得面上发湿，伸手一摸，这才知道已流了满脸的泪。
抬起鞋子看时，见鞋尖的裂口处，明显有人为刀割的痕迹，再看另一只鞋，也是如此。刀痕的力道刚刚割裂脚尖的部位，要透不透，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赤苑恨得牙根发痒，却无处发泄。暗下心思，回去后定要全心追查，看到底是谁下得黑手，此事绝不可善罢甘休。
现下无法，总不能在此坐上一宿。咬着牙站起身来，左足一沾地，便痛得赤苑混身一个寒颤。足下疼痛，也使不得力，施展不得轻功。单脚站了一会儿，脚下青砖冰凉，脚掌心冰得疼痛难忍。无奈之下，转身取了架上紫缘的鞋子，仔细看了，无有异样，再看鞋里，也是厚软垫。也是无法，便咬着牙往脚上套，脚大鞋小，脚前掌撑进去，便把鞋子塞满了。鞋子前段已撑得变了形，两边鼓出，好像扁平的鲶鱼嘴。鞋子里的脚趾头紧紧的蜷在一起，大趾叠二趾，挤得很是疼痛。再套那只伤足，更是疼得泪水直流。勉强趿拉进去，试着走了两步，因有软垫，倒是缓解了不少伤足的痛楚，只是脚趾挤得难受，趾趾蜷叠，一抽一抽得像抽了筋一样疼痛。浑圆得如同鹅卵石一样的脚后跟咯在鞋外，只能踮着脚走路，更加重了脚趾的压力，每一下着地，脚趾都痛楚非常。
赤苑一路“嘶，嘶，哟，哟”的痛叫着蹒跚前行。到了自家歇息的苑香院，已痛得汗透重衣，面色发白。因不愿人前显露狼狈之样，也没喊叫已经歇息的侍女随从，自己咬着牙往里走。倒是在院子里遇到了等自己归来的暖脚丫鬟翠娥，由她扶了，跌跌撞撞的进了闺房。
房内却早已有人，一位身穿黛青长裙，头挽云鬓的修长丽人早在房中相侯。见赤苑被翠娥扶进来。面露惊色，忙上前相扶，吃惊的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赤苑见那美貌女人也不惊讶，想来早知她在此等候，只是苦笑着道：“烟雨妹妹，此事一言难尽……”原来，房中相侯这丽人正是七仙子中排行最末的烟雨仙子。
赤苑在两人的搀扶下，到绣床坐定。先打发了翠娥去打热水来泡脚。这才把在讲经堂前遭了暗算的事讲述了一遍。烟雨仙子听了，恼怒得道：“哪个天杀的，竟敢如此。待查了出来，小妹定饶她不过。”说罢，又蹲下身去查看赤苑的伤足。赤苑缩脚道：“这种事怎能劳烦妹妹。”烟雨却不起身，低头道：“姐姐哪里话，妹妹本是捏脚丫鬟出身，侥幸得了真仙首座抬爱，才有了今日。从没忌讳过当初的身份，为姐姐捏脚，更是应当应份的。”口中说着，手上也是不停，已捉住赤苑左足足踝，把紫缘的小鞋从她脚上拔下。立时觉得手握着的足踝一急一抽，知道是赤苑吃痛。又去脱右足的鞋子，刚刚一握，就觉得赤苑身子一跳，传来一声轻叫：“妹妹，轻些……”烟雨知晓这是伤脚，当下柔声说道：“姐姐忍耐些。”手上用力，“刷”的一下，把右足的小鞋子也拔脱而下。却意外得没有听到痛叫。抬头看时，见赤苑歪在床上，眼、鼻、眉皱做一团，紧咬下唇，好一副强忍痛苦的模样。
按说挤脚的鞋子脱掉，受苦楚的脚儿骤然放松，应该舒爽才是。但烟雨见赤苑好似痛苦不减，仍然是一副痛不可耐的表情，不禁奇怪。又轻手轻脚的把一双白布袜褪下，这才知道因由。
但看眼前这双脚，真是惨不忍睹。足背之上两道深深的勒痕陷入肉中，脚心靠近脚跟处也是，一道半圆形的弧状勒痕入肉三分。前脚掌通红，被挤压得褶皱丛生。脚前端的两侧已经肿起，本来大足趾下的骨节就较大，平时便突出一块。现下更是肿得老高，骨节处的皮肤还有几处磨破了皮，露出鲜红的肉。更为严重之处，还是两足的十根足趾，交叠扭曲在一处，趾趾层叠，形成一尖状。因时间长了，已经僵住了，虽已脱鞋除袜，但仍然保持在被小鞋的鞋尖挤压的形状，动弹不得。右足被撞伤的脚掌处，肿起好大一块，几乎已蔓延在整个脚前掌，中心处泛出紫色的淤血痕，好像轻轻一触，便能喷出血来。
烟雨心疼得看着这双脚，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颤声道：“姐姐受苦了。” 赤苑樱口一张，先是痛哼出声：“呃~应无大碍，只是脚趾痛得紧……” 烟雨应道：“纠结在一处了，应是扭伤了筋，生掰太过疼痛，怕姐姐受不住，房中可有活络油，可涂抹后再行松骨缓痛。”
仙子们勤修凌宵步，足上磕碰扭伤是常有的事，所以房中都备有门中调配的跌打灵药，夜间关起门来或自己动手或由贴身小婢代劳，涂抹搓拿玉足解痛几乎是每晚必作之事。故烟雨有此一问。
赤苑修炼凌宵步勤奋异常，活络油自是常备的。当下指了在处，烟雨去拿了，先倒在手心上抹匀，又在赤苑的脚趾上倒了好些。淡黄透明的药液顺着层叠的足趾流下，在红肿纤长的脚趾头上染了一层柔柔的光，紧紧蜷叠在起的脚趾柔润了起来，微微的颤动。烟雨问道：“撒了活络油，姐姐觉得可好些？”赤苑道：“清凉了些，只是脚趾还是动不得。”烟雨搓着掌心的药油道：“这便为姐姐推拿解痛。”说罢，便将动手。
时赤苑坐在床边，背后有软垫靠了。双足悬在床下。烟雨拉过绣墩在床对面坐了。把赤苑赤白的双脚小心托上来，放在自己大腿上。这样赤苑双腿平伸，脚掌心正对着烟雨小腹，烟雨双臂一曲正好能握住赤苑的足尖。此种姿势双方都无别扭难受之处。
赤苑的玉脚长得虽长大，又有骨节突出，但脚趾长得却还周正。大脚趾饱满光洁，其余四趾纤长，依次排下，玉趾蜷曲之间，万种风情。本是绝色。现在这几根脚趾却都离了本位，大趾向内倾斜叠在二趾之下，与三趾相贴。二趾被大趾与三趾顶得凸起，关节僵曲。四趾紧贴三趾，略有错下，小趾在正面已看不见，只有在脚底看时才知被斜压在了三趾之下，几乎是已经横贴着。委屈得看着都心酸。
烟雨先推拿左足，自小趾入手，慢慢得把小趾抽离三趾底部，扶正。十趾连心，那僵硬的趾头一动，赤苑虽忍耐力较强，却也受不住了，哀叫道：“妹妹，痛甚，痛甚！轻些~轻些……”烟雨又轻轻揉搓三趾四趾，也归回原位。口中回道：“姐姐，筋骨都僵住了，别无它法，只能推拿复位。姐姐忍耐些，活动开后，便不痛了。”说着，又双手齐探，各捏住大趾与三趾根部，慢慢捻搓回血，并向两边拉离归位。各趾复位后，又用手掌包住，莹腕向前一送又向回一仰，掌中包裹的五根玉趾，也随着这一推一拉间，来回翘立弯曲。如此反复活动，使僵硬的趾关节得已气血流畅，筋骨放松。
在捻搓复位之时，赤苑已痛不可当，不愿显露痛苦表情，扭头转身，面向床里，眉目纠结，口鼻扭曲，虽面白汗下，仍然咬牙苦忍，不发一声。至活动趾关节，僵硬的筋骨被来回扯动，趾尖传来的痛楚撕心裂肺。再坚持不住，哀哀呼痛：“嘶哟~嘶哟~妹妹，轻些~啊！啊！痛！痛！痛！二趾最痛，二趾最痛……”烟雨听赤苑呼喊二趾痛，便松开手，详细观察，如真见第二根足趾的趾根部比其它脚趾更加的红肿，料想已经扭伤了筋，又依次捏拿摇晃其余脚趾，问道：“姐姐，还有哪根足趾痛得厉害，便告知小妹。”先晃大脚趾，手感已松快了许多。赤苑黛眉微皱道：“还有些许酸涩，但已舒服了不少。”跳过二趾，再晃三趾四趾，赤苑也道还好。到小趾时，赤苑却立时叫了起来：“呦！呦！小趾也痛，小趾也痛！”烟雨问道：“比二趾如何？”赤苑寻思了一下，道：“还是二趾最痛。”烟雨又仔细端详了一番，道：“小趾还好，应是僵的时间长了，一时还没缓回来。二趾却是麻烦，被顶得扭了筋，我这便把筋顺回来，不过也要调养几日才能好利落。姐姐，忍住！”说着，捏住二趾的趾尖关节，手腕快速一抖，随着这一下抖动，只听指关节内发出“嘎巴”一声脆响。赤苑在听到烟雨说要顺筋时已吃了一惊，怕受不了疼痛，忙伸手阻止，高呼不可。刚说到“不”字，烟雨那边已经捏住二趾抖动，赤苑猛然受了这顺筋的钻心剧痛，这一声“不可”便呼不下去了，那后面的“可”字转为尖利惨叫：“诶呀！！！！哦哦哟~~~妹妹！可痛死姐姐了呀~~~” 烟雨安慰道：“已经乔好了，一会打来热水浸泡，再敷上伤药，将养几日便好。”
治完左足，再看右足。脚趾纠结情况却是比左足要轻了许多，概因右足脚底肿痛，无法伸进鞋里太多，走路时落地痛楚，用的力也不像左足多。烟雨搬弄揉搓了几下，便已能自行轻微活动。右足的前掌青肿处，却是丝毫都碰不得。轻轻一摸都疼得赤苑哭爹叫妈。烟雨见赤苑云鬓散乱，香汗淋漓，手足轻抖，知道已熬不得痛。便不再推拿治疗，只是先找来止痛的膏药敷了。
这时翠娥已打的热水进来，烟雨试了下，觉得水温太热，右足肿处受不得。便又倒了凉水调温，等适应了再慢慢兑入热水。上前把赤苑右足的膏药先除下，伺候着她把双足泡入水中。赤苑这时才些微缓了过来，脚趾也能活动了，在水中张曲蜷动，样子颇为惬意。
烟雨蹲下身为赤苑足部调洗按摩，抬头问道：“姐姐，这一趟到紫缘那里，可是探明了，是否确有足癣之事？”赤苑正眯着眼享受脚上传来的适意感。闻听此言，哼哼着道：“嗯~~确有此事。啊~~妹妹，脚趾处轻些……紫缘的脚癣比想象中严重，呦呦，痛！莫碰撞伤的地方……嗯~~~啊~~~~这力度刚好……她本就是娇气的人，带去那哑女为她针灸时，她疼得哭喊连天，真是丑态百出。呵呵，可惜妹妹你未亲眼得见啊。”烟雨道：“这倒无妨。只是这次送那哑女去，她是否能按时下药呢……姐姐，这里感觉如何？”“呦，呦~痛~痛！轻些按那小趾头儿……”赤苑痛叫了几声，又眯着眼道：“这倒是可以放心的。那小丫头的父母都在我暗内监视之中，量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只是这次高价求来的销魂散向来都内服有效。紫缘向来谨慎，那丫头定是接触不到她的饮食，只能从敷脚的药里下手，不知效果如何。说来紫缘那双烂脚流血流脓，药粉应是可以渗入其中。销魂散腐功之效，定要她好好尝尝。哈哈~哎哟！！！我的脚！！！妹妹轻些啊~~~”
这时烟雨刚将赤苑的双足从脚盆中捞起，正在给破皮的地方抹药。在抹到左足大趾下突出脚骨时，因要板着脚，能看到足底，突然发现有异，手上一紧，用的力大了。听赤苑喊疼，忙道：“哎哟，小妹错手，弄痛姐姐了……恭喜姐姐，脚现七星，凌霄步四层指日可待了。”
凌霄步每一层将要突破之时，足上都会显示征兆。像赤苑足底显有北斗七星状的红点，便是三层将要突破四层之兆。
赤苑却不已为意，懒洋洋的道：“已出了有些时日了，运起功来，那七点有如针刺，实不好受。这几日越来越痛，晚上常常被痛醒，今夜又有足伤之痛，真不知怎么熬呢。”说着，以手扶额，面现忧愁，转而又道：“不知紫缘修到了几层，这妮子天赋其高，已修炼到四层的金莲仙尼在她手无还手之力，扫鞋伤足，落荒而逃。想来最少也在五层以上。方才我借着查看她足患之机，仔细看过的她的左脚，倒无异状。只是右脚一直未脱布袜，不知是否有突破的预兆标记。”烟雨笑道：“不管修到了几层，只要销魂散一下，都是白费。”赤苑也笑道：“正是如此。今天大讲经，十日后铜雀台讲武，到时便是她魂归之时……”烟雨迎合道：“姐姐妙算。也不枉费将那视为心肝宝贝宝贝一样的丫头送了过去。”赤苑道：“你不用点我，我自知你喜欢那丫头。待紫缘事一了，我将这丫头送你便是了。”烟雨轻笑一声道：“好姐姐，还是你知我心思。上次扭了足踝，问姐姐借了一夜。那丫头治脚时手狠，痛得我死去活来。不怕姐姐笑话，那时我哭叫得好似杀猪一样，呵呵……”说着格格一笑。赤苑点着她的头道：“你这丫头，最是怕痛，比那紫缘还要娇嫩。”
烟雨给赤苑揉着脚，甜笑着回道：“妹妹这是丫鬟命，小姐身。从小就最为惧痛呢。”接着又道：“痛虽是痛，见效却是快，捏完脚儿，立时可走。睡前按摩足脚更是绝妙，妹妹活了这大，第一次知晓人世间竟然还有这种销魂的滋味儿！我给人捏了这么多年脚，光看得圣尼拽着床栏喊舒服，自己终于也尝到了各中好处。更况且那丫头的手法还好过我去，妹妹自是喜欢的。”转而又道：“那丫头我看是个有心思的人儿，紫缘那里不要查出什么才好。”
赤苑道：“我告知紫缘那丫头是个孤女，我收她也是偶然而得，并无别人知晓。她的父母所在只有我知道，派去监视的人也不知她监视的是何人，哪能查出来什么。紫缘定会试探于她，不过她一个哑女，更不会出什么破绽。”说到此处，足上被按到了痛处，痛哼了几声，接着开口道：“可笑那采荷，看似聪明，实则愚笨，堂堂掌门仙子，岂是患个隐疾就能扳倒的？圣尼爱护紫缘，是因她天姿聪颖，哪管她有没有足癣。要将她拉下掌门之位，自要从她脚上的功夫下手，功力一废，自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了！烟雨妹妹，我与你亲近，就是因你是揉脚丫鬟出身，我也是乡间农户出来的丫头。这七仙子中出身贫寒的，就只有你我二人！我们能熬到仙子之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不使些手段，哪有我们出头之日……”
说到此处，赤苑突然眉头一挑，提声娇喝道：“什么人在梁上偷听？！” 烟雨仙子也是机醒，一听此言，知道有人夜探，师姐功力深厚，听到了响动。当下拧身一纵，身形如一缕轻烟般撞门而出。即到院内，如真见房上有一苗条身影一渺。大喝一声：“哪里走！”足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已飘飘而起，如白鹭般掠上房去。人在空中，张手一扬，三点寒芒直向那黑影射去。
房上那人紧裹一身黑色夜身衣，用黑巾蒙面，身型细高窈窕，一望便知是一女子。
寒芒一闪即至，蒙面女子细腰一折，险险闪过。再想走时，烟雨却已经到了。单手一晃，直向蒙面女子肩头擒来，口中喝道：“留下罢！”蒙面女子手中寒光一闪，原来早擒有短匕，向着烟雨手腕便斫。烟雨抽手急闪，蒙面女子手中短匕如蛇般的追击而来，直刺向烟雨面门。烟雨见短匕向面门面来，暗恨对方狠毒。娇躯向后一仰，使了个“金莲倒挂”长腿绷直，裙下一点如嫩笋尖一样的小脚闪电般的踢出，正中蒙面女子足踝。蒙面女子“哎呀！”一声，软倒在地，抱着脚来回翻滚哭嚎。
三两下间，便将这蒙面女子打倒，烟雨自得一笑。便要上前将其拿下。抬步刚要走，猛然间觉得左脚突然传来一阵撕心的剧痛。低头看时，惊得心胆俱裂。只见一只大手从足下瓦片中无声探出，正抓住自己的纤足狠狠一紧。
“啊！！我的脚！！！” 烟雨痛得大叫一声，身形不稳，跌坐在地。
房瓦四散，一个高大的身影破瓦而出。也是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却是一彪悍男子。他如狼爪一样的大手抓着烟雨的素足，桀桀怪笑。手中用力，便要将掌中的小脚拧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闪电而至，直斩男子大手。那彪悍男子怪叫一声，手掌一松，放开了烟雨左足，也避过了断手之灾。
烟雨仙子抽回足来，只觉得脚上痛彻心肺，把左足抱在怀中哭叫不绝，裙下风光尽显也顾不得了。泪眼婆娑再看救自己之人时，白衣飘飘，出尘若仙，正是赤苑仙子。
再看赤苑仙子白裙之下，一双赤脚白嫩如雪，一翘一立。原来赤苑在房中担心烟雨留不下来人，今晚两人所谈之事太过辛秘，若让门中人得知，两人都有性命之忧。终是放心不下，足痛穿不得鞋，索性赤脚仗剑而出。来到房上，刚好解了烟雨之危。
月夜之下，赤苑与那蒙面男子相对而立，身边各有一个女子抱着脚哭喊。
在烟雨的角度看得很是清楚，赤苑仙子左足趾痛，以足跟翘立，右足前脚掌有伤，以趾尖点地。双足都在微颤，知道她足痛强撑，不得久战。不禁心下着急。
赤苑面上倒不显任何痛苦之色，面冷如霜，冷冷地开口道：“何方蛮贼，闯我峨嵋，有胆报上名来。”那蒙面男子也不答话，只是怪笑一声，声如破锣，尖利刺耳。笑声未绝，已合身向赤苑撲来，身如黑电，指掌带风，转瞬便到近前。赤苑手中宝剑一立，使了一招“仙女指路”，向着蒙面男子便刺，蒙面男子身子在空中一转，腾空移形，闪过这一剑，大手一挥，直奔面门而来。赤苑轻灵一跳避过，又挥剑而上。两人掌来剑住，便打在一处。
峨嵋剑法讲究的是轻盈飘逸，赤苑足上有伤，站立时还能翘立避过伤处，闪转腾挪之时，可就顾不得了，肿痛的足尖脚掌不时的着地，伤处每一下及地都痛得赤苑一跳，打了十几个回合，脚下的步法便将乱。赤苑暗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打一阵，不用对面那人动手，我自己便要痛得受不住了。心下一狠，便要用险招取胜。
对面那蒙面男子招数走得是大开大合的路数，手曲成爪，呼啸带风。他也看出赤苑足下不便，招招多攻于下盘。只打得赤苑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正攻得急时，忽见赤苑脚下一绊，“咿呀”一声尖叫，娇躯向后便倒。男子大喜，他在房上伏了许久，听了半天赤苑医足时的痛叫，知道对面这貌美如仙的女子看似清冷飘逸，实则脚痛难耐。这时一倒，以为她脚痛得受不住，连忙合身撲上，趁她足痛，要她性命！

哪知刚要扑到之时，眼前忽的一花，竟然显出一朵莲花来。这朵莲花冰晶莹剔，凭空自旋，美不盛收。那蒙面男子竟看得痴了，一时楞在当地。那朵莲花旋到近来，砰然一骈，花瓣四散而开，花蕊包裹之处，猝然现出一只赤白如雪的玉足！耳畔只听得赤苑清咤：“着！”那赤脚猛然一蹴，正印在蒙面男子胸口！
“啊！！！！”的一声惨叫抨出。发声者却不是着了一脚的蒙面男子。而是蹴中了人的赤苑！
赤苑使的这一招正是凌霄步中的绝学：“步步生莲”中的一式，名为“玉女献莲”。这“步步生莲”本是凌霄步修到四层后才可领悟。赤苑现在三层将要破四层之间，使用这“步步生莲”的绝学本无把握。现下正在危时，勉力使出，虽有奇效。但终是功力未到，脚上经脉感觉着被充斥的内功劲力如刀子一样撕割。用得又是右脚，触动了脚掌伤处。赤苑痛苦难忍，倒在房瓦之上，手抚右足，惨叫出声。
再观那蒙面男子，也是不好受。被蹬出一丈多远，手捂胸口，蒙面巾上鲜血淋漓而下，显然已喷了血，伤得不轻。这也是赤苑功力不足，又有脚痛。若在四层凌霄步使出，蒙面男子中了这一下，即便不死也要重伤倒地不起！
蒙面男子虽伤，但还有余力。见赤苑倒地抚足痛呼。蒙面巾外露出一双阴霾细长的眼睛凶光一闪，便要再上。刚要发力，忽听房下一阵喧哗。苑香院内赤苑手下众尼已然赶到，轰轰然有四、五十人之多，举火提剑正向赤苑闺房院内集结。蒙面男子恨恨的盯了赤苑一眼，知事已难为，他倒也是果敢之士，转身便走。三纵二跳间已在黑夜中渺无踪影。之前被烟雨伤了足的蒙面女子早不知在何时已悄悄遁去了。
此刻房上只余下赤苑与烟雨两人，都在抚足痛呼。众尼赶到，有轻功卓越者飞身上房，把两人接下。拥促着把她们安置在房中。赤苑强忍足痛，下令全山戒严，彻夜搜索两名夜行人。众尼四散传令，又有好事者飞奔而去，寻门中医者为二位仙子治疗足伤。
片刻之后，门中专负责治伤者已至。却是一位三旬女尼，慈眉面白，唤作“妙手尼”的。此尼早年间也是江湖侠女，家传医术无双，后因得罪了难惹的仇家，遁入峨嵋避祸。削发为尼，倒也有十数年了。
妙手尼进得房来，房中众尼多以散去。只余赤苑的几位心腹拿药倒水进进去去得伺候。赤苑与烟雨各在绣床两边倚着蚕丝绣被靠座，两人皆将痛足伸直，用软枕垫高，足心相对，你一声我一叫得连绵哭呼呻吟。
暖脚丫鬟翠娥正立在床头端着茶盏给赤苑喂水，却被赤苑一把打落，尖叫中带着哭腔：“痛死本仙子了！！！医脚的怎么还没来！！”
妙手尼赶忙紧走几步，来到床前，躬身施礼道：“贫尼来迟，累两位仙子久候，罪过，罪过。” 赤苑柳眉一立，便要呵斥。对面烟雨仙子止道：“莫怪她了，足痛甚苦，速速医脚为要。”赤苑便不语，又呼足痛。
妙手尼上前察探两人足伤。赤苑右足强行运用“玉女献莲”，功力反震，现已肿胀不堪，足足比左足肿出三圈去，更显得玉脚宽大。足上筋络尽伤，痛若刀绞，轻轻一触便疼不可忍，惨嚎尖叫，哭得快背过气去，反而原先脚掌的撞伤，与此一比，便显得微不足道了。对于这种内伤，妙手尼也束手无策，只能开了止痛的汤药，给她服下，又在撞伤之处涂抹了伤药。汤药也只是能暂时缓痛，若要痊愈，只能静养，慢慢以功力贯通受损经脉，这将是一个漫长痛苦的过程。赤苑为此吃尽苦头。自是后话。
再观烟雨伤足，已早有人伺候着脱了鞋袜。烟雨足小，只四寸挂零，比对面赤苑大脚小了少一半去。趾圆多肉，玲珑白嫩。此时足上被那蒙面男子所抓之处，四道青紫色的指痕凸起。好像几条粗大的蜈蚣爬在雪白光洁的足背之上。触目惊心。还好只是皮外伤，立时可治。只是烟雨甚是不堪，治伤之时，还没碰到她的脚，便已声泪俱下。待到妙手尼为她搓拿化淤之期，更是痛得号啕咆哮，拍墙咬枕，满床打滚，哭求叫娘！哪还有半分仙子卓越之姿……
治疗已毕，两位仙子都已遍体汗透，目肿发乱，高一声低一声的娇喘哼呻此起彼伏。不过经过治疗虽足上还痛楚不绝，但已勉强可忍。
这时，有来人报，道墨玉仙子足痛又犯，痛苦哭嚎，请妙手尼前去按摩缓痛。
妙手尼告了声罪，匆匆而去。
赤苑屏退众人，对烟雨道：“妹妹，你观那夜探之人是何许人也。峨嵋无男子，那蒙面女子的身型我印象里也不曾见过。许不许是外人。” 烟雨正在拭泪，呜咽的回道：“定是外人。总算还好，你我所谈，被外人听去总比门中人听去了要强。就算他们传了出去，我们也可闭口不认。”赤苑点头道：“然也。只是不知是何处人物。我观那男子手爪倒是……”话音未了，烟雨已接到：“像狼！”又一击掌，猝然道：“朝廷走狗李卫手下一狐一虎三狼五凤八狗！来的可是三狼之一？若是如此，那可是为墨玉姐姐而来！”赤苑认同道：“必是如此。中山狼杨显，草原狼拓跋野，血裂狼呼儿墩，不知来的是哪一个。”又指着烟雨足上犹存的伤痕道：“来的若是杨显，在他的分筋错骨手之下，妹妹的这只脚只怕是早已废了。呼儿墩血裂爪下，伤口定会皮开肉绽，也是不像。我与那厮交手之时，见他爪现黑风，必是草原狼拓跋野了。”烟雨被提及伤处，又是一咧嘴，目红泪下，啜泣道：“还好有姐姐相救，不然我这脚儿必保不住了……可恨那天杀的，竟然伤我莲足，方才治伤之时，真真是疼杀了我，现下脚上还在火烧火燎的唑痛……啊哟~~”说着，又哭着叫起痛来。赤苑足上也是痛不可当，也无心安慰于她，只是淡淡地道：“只是皮肉伤，不妨事的。”接着又道：“那女夜行人被妹妹伤了足踝，定走不远。一会儿若能拿了来，便一切可知了。”烟雨点首称是。
两人又熬着伤痛等了一阵，一直到过了子时，搜山的人已陆续回报，都道无可疑人等。赤苑心中疑惑，暗思：莫非有内应不成？时下夜已深，赤苑今日间足上连遭两次伤创，连续受治伤之苦，身心已俱疲。再看烟雨也是昏昏沉沉，便命人将烟雨送回住处养脚，自己也由翠娥伺候着入寝歇息。盘察夜行人之事明日再言。

峨嵋山后峰，怪石乱草之间，夜风号啼，呜呜作响。在这风吹夜草的呼啸声中，隐约有一女子哽咽哭啼的声音夹杂其中，断断续续，细细丝丝的时起时无。
黑夜之中，山腰处现出一个纤细的黑影，在半人高的荒草间窸窸窣窣行来。到了近前，小心的环顾四周，笃定无异状后，才向前几步，探手拨开一处断崖边的乱草，赫然竟现出个黑呼呼的山洞来。那黑影灵巧的一闪，便没入山洞之中。
山洞之内，曲曲折折。那黑影跌绊的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转过几道弯处，在山洞最深处竟现出一片亮光。亮光来自一堆正在燃起篝火。篝火旁边，一片荒草铺就的地铺之上，一个修长曼妙、曲线玲珑的女子正侧伏其中，右腿曲起，双手抱住足踝，一声一声得低声哀哭呻吟。
这曼妙女子一身紧身夜行衣，脚下薄底快靴也未脱，看身形正是夜间被烟雨仙子踢伤的女夜行人！此时却已摘了蒙面巾，借着火光望去，线条柔顺的一张瓜子脸，媚眼如丝，柳眉樱口，竟是一付倾国倾城的绝色！
那黑影到了近前，却不现身于火光，只隐在黑暗中，低声咳嗽了一声。侧伏的绝色女子像受惊的小鹿般惊起，俏面上几滴清泪溅落，惊慌的问：“是你吗？”黑影低声道：“是我。”声音清脆，竟也是一年轻女子。
两人一问一答，显然知道彼此或在或来。
绝色女子哀切地道：“怎的现在才到？痛死我了。”那黑暗中女子却是一副不耐烦的口气：“哪能离得开。那女人躺下后没一刻安定，不停浪叫脚疼。这也是疼得受不了，吩咐我出来煎药，我这才能得空出来。”说完，远远地抛过一个铁瓶，道：“你伤得怎样？死不了罢！这是伤药，你自敷了。”
绝色女子惊道：“你这便要走吗？我足上怕是伤了筋骨，痛楚不堪。你速来为我调治，将来我家韩当家的定会好好谢你。”黑暗中女子斥道：“呸！让我给你揉脚？你也配！红锦娘，你不过是韩重山的一个姘头！开口闭口韩当家的，真是好不要脸！我告诉你，叶横波女侠现下正在李大人府中教导小姐，不日便将进京，到时有你好果子吃！”
绝色女子红锦娘咬牙道：“你不过是李卫一手下尔，竟敢直呼我家韩当家的这大名。想当年李卫在雍王府时，见我家韩当家的也要磕头施礼。回京后我定要将此事禀上，到时不知谁有好果子吃！”
两个这一番对话，身份已昭然若揭，竟都是朝廷中人。只是分属不同派系，看来也互有不睦。
想当年李卫也不过是雍王府上一个小厮，名唤“狗儿”。雍正登基后，鸡犬得道，外放任官，几年间便升了一省巡抚。钦点统领江湖事宜，江湖中所有投奔朝廷的鹰犬全部听命于他。像韩重山、董巨川、天叶散人、了因这等雍王府旧人，自是不甘于听命于昔日小厮，李卫也对他们使唤不动。便另招江湖异人，几年下来，也有了以一狐一虎三狼五凤八狗为代表的巨大势力。两派人马另同年羹尧麾下“二十八飞将”三方势力是为朝廷外围主要派系，形成了互相联手却又互不相让的复杂格局。
红锦娘为韩重山姘头，自是归于旧王府党。与那黑暗中李卫手下的女子虽同出任务，但并不一心。两方互有芥蒂自是常事。听那女子出言奚落自己，愤恨之下，回言反击。话说这红锦娘本是外省一女飞贼出身，那年韩重山去陕北道办事，路住客栈。正撞见红锦娘夜间盗物，想这红锦娘哪是韩重山的对手，她也知趣，只交手一合，转身便走。韩重山哪能让她走了，在她飞身出窗之际，张手抓住了她的一只莲足。红锦娘被抓得足痛，吊在窗外莺泣浪嚎。韩重山听得她唤痛之声妩媚动人，婉转丝哀，便一时兴起，捏弄起掌中这只莲足来。可怜红锦娘身子悬在窗外，一只脚被抓在房里，就这样半吊着嚎哭了半宿，直至天色将明才被韩重山拉回房内，已是痛了个半死。韩重山诧异的这女贼竟然魅色无双，真好似妲已在世，飞燕复生。色心大起，便将她收入房中，带回京城，双宿双飞，倒也好不快活。此事传出，恶了韩重山的发妻叶横波，发誓定不与这对狗男女善罢甘休。后来叶横波受李卫之邀进府，教导李卫爱女李明珠，也算入了李卫派系。李卫一心想撮合韩重山，叶横波这一对夫妻重归于好。以拉拢分裂旧王府党。红锦娘便成了眼中之刺，李卫一派虽不敢明里动手，但也对她分外厌恶。是以黑暗那女子才对红锦娘如此态度。
听得红锦娘口出恶语，隐在黑暗的女子冷哼一声道：“待你成了韩重山正室再耍威风罢！如今却如同猫狗无异。”说罢，转身便走。红锦娘望着已空无一人的黑暗之中，凤目中现出怨恨之色。紧咬银牙暗自道：“贱人欺我，来日定会十倍回报！”两人自此种下冤仇，日后那女子确因此在红锦娘手下险些丟了性命，此是后话不提。（上部完）